两朵蒲公英

指尖触到粗糙的泥块，突然想起引娣绣在她蓝布衫上的玉兰花，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花瓣。

“加娣！”弟弟的声音在院外响起，带着不耐的踢门声，“娘让你去西厢房，

给王瘸子的媒人倒茶！”加娣盯着门板上的铁钉，突然想起引娣腕上的上海表，

此刻该指向十一点——镇上的电子厂，这时该是午休时间，引娣会不会躲在宿舍床底，

数着砖缝想家？她摸到鞋底的钥匙，冰凉的金属硌着脚心。柴房的后墙有处松动的砖，

是她去年搬砖时偷偷撬松的，此刻正透进一线阳光，像根金色的线，缝补着她破碎的希望。

引娣已经走了，带着她攒了半年的银戒指，带着她们画在作业本上的路线图，而她自己，

就算被锁在柴房，就算要被嫁给王瘸子，只要引娣能在镇上的电子厂，睡上带小柜子的床铺，

喝上有茉莉花香的热水，这一切，就都值了。阳光又亮了些，照见墙缝里钻出的野蒲公英，

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。加娣扯下头上的枣红方巾，系在松动的砖头上，

像挂起一面小小的旗。她知道，引娣不会回头，就像蒲公英的绒毛，一旦被风吹起，

就会飘向更远的地方，而她，愿意做那株留在原地的蒲公英，用根须紧紧抓住泥土，

只为让引娣的翅膀，能飞得更稳些。【第五章】电子厂的夜班铃响时，

陈引娣正蹲在宿舍门口刷饭盒。自来水龙头滴着水，在水泥地上砸出细小的坑。

她数着滴漏的节奏，第七滴落下时，听见远处传来火车鸣笛，像根生锈的针，

扎进她藏在袖口的银戒指。加娣此刻该在做什么？是不是还被锁在柴房，

用枣红方巾擦额角的汗？“引娣，发工资啦！”刘桂芳举着信封从会计室跑出来，

辫梢的红头绳在路灯下晃，“我带你去买雪花膏，前街的百货店新到了上海货。

”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跟着响，和母亲那只长得像，却比母亲的亮堂许多，

桂芳说那是男人用卖猪崽的钱给她买的。引娣慌忙把饭盒藏到身后，

铝盒底还沾着没啃完的硬面火烧渣。她的信封里只有十七块钱，试用期扣了三块押金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