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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时分说爱你 久久y 9090 字 2025-04-16 01:37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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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屿最落魄的那年,黎挽宁爬上了他死对头的床。

两年后,他从地狱归来,对她极尽羞辱。

看着她的泪眼,他掐着她的脖子:「黎挽宁,你这么恶毒的人,就该受尽折磨。」

可是,如他所愿,她真的受尽折磨,死在他面前时,他却疯了。

1.

「黎小姐,这里的墓地现在价格是每平米12万,您祖母旁边的这块地您也知道风水很好,要是想要的话,得提前预定,或者,您也可以看看别的位置,也有价格稍微低点的。」

12万?黎挽宁皱了皱眉,她将手伸进大衣口袋,只摸出了几张零碎的纸币和医院那张给她判了死刑的化验单。

瞥了一眼墓碑上奶奶的照片,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,再看向工作人员时,她坚定着开口:「就要这块地,钱我会想办法。」

纸醉金迷的‘御仙府’,南市最高级的酒店,黎挽宁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在包间跳舞,供客人用餐时消遣。

她所剩时间不多,这个工作来钱快,好在她皮囊尚可,又练了多年舞蹈,厚厚的粉底掩盖了病容,倒也看不出什么。

一舞毕,她走向另一个包间,却在门开时看清里面的人时怔在了原地。

两年没见了,沈屿跟她记忆里的样子分毫未变,依旧在人群里熠熠发光,只是眉眼间添了明显的沉郁,在看到她时,那双好看的眼里出现了太多情绪,震惊,冰冷,厌恶,仇恨,恨到,连眼眶都发红。

黎挽宁无法面对般转身,她想逃离这个地方,却被坐在沈屿身侧的林之夏唤停了脚步:「挽宁,你怎么会在这儿?」

她大学最好的朋友,温柔的声音,眼里却闪过明显的戒备和敌意。

有人离开座位向她走来,厚厚的手掌抓住她的胳膊,扯得她发痛。

「哟,这不是当年攀了高枝的黎小姐吗?怎么穿成这样,对了,我们点的舞女怎么还没来,该不会就是这位老熟人吧?」

「大伙该不是忘了吧,她当年的那个姘头已经因为犯法被抓了,现在沈屿才是沈氏真正的掌权人。」

「是啊,真是一报还一报啊,想当年咱屿哥对她多好啊,宠的如珠似宝的,可这个贱人竟然跟咱屿哥的亲弟弟搞破鞋,要不是她动了刹车,沈伯父也不会死,也就是屿哥命大,要不然都得死在她手里。」

七嘴八舌,句句都是她的罪证,说到激动处,有人上前抓住她的头发:「是啊,没想到你押错了宝,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,你不是来跳舞的吗?跳啊。」

黎挽初麻木的听着这一切,在沈野身边的那两年,什么污言秽语,拳打脚踢她没经历过,自尊被踩在脚下的日子早已成习惯了。

她甩动衣袖,扭动腰肢,泪光中看到沈屿紧紧握着林之夏的手,心脏处传来密密的痛,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之前。

四月芳菲尽,他们也曾在漫天梨花中相拥相吻。

夏夜星月疏,他抱着发高烧的她在医院狂奔,声音颤抖的不像话:「阿宁,你如果有事,我也不活了。」

风止暖阳还,他将一枚戒指套在她手上,耳尖却红的彻底。

飞雪覆人间,西装革履的沈屿无奈看着她强硬套在他脖子上的兔子围巾,口中念叨着幼稚却带了一整个冬天。

如果,记忆能控制,那么她祈求,就到这里好不好?可是思绪不愿停,还是将她带回了那一年,那个痛苦的晚上。

跟沈屿有几分像的沈野将她禁锢在怀里,眼里满是癫狂和阴贽:「老东西咽气前已经在公司转让权上签字了,现在沈氏是我的了,而你的心上人不止成了穷光蛋,只要我动动手指,就可以让他死,你信不信?」

彼时,沈父和沈屿被沈野设计出了车祸,沈父撒手人寰,沈屿受了重伤,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不知。

顾野的话语不停,句句几乎将她凌迟:「车祸,坠楼,失足,自杀,或者直接让他抢救无效,有钱能使鬼推磨,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好玩,我想让他尝尝被最爱的人放弃的滋味,黎挽宁,告诉他,你爱的人是我,告诉他,车的刹车片是你动的。」

腹中传来痛楚,脚下失去力气,记忆被打断,黎挽宁重重摔在地上,桌上的酒杯被她拽落在地,碎片割伤了手,鲜血淋漓。

她被人抓着头发提起来:「怎么,又开始在屿哥面前演苦肉计了吗?只是这样好像不够惨,不如我来帮帮你。」

狠狠的一耳光扇在她脸上,那人摆明了是帮沈屿出气,又是一拳破风而来,在即将触到她脸上时,被急步走来的沈屿稳稳握住。

2.

暗黄的走廊上,他将她狠狠压在墙壁上,咬牙切齿:「黎挽宁,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出卖你这张脸,你怎么就这么贱?」

黎挽宁死死咬着牙齿,忍到呼吸都颤抖,才抑制住哽咽:「我需要钱。」

她需要钱,才可以买奶奶身边的墓地,她胆小又懦弱,怕疼怕鬼怕死怕孤单,怕黑漆漆的地下。

沈屿闻言冷笑出声,眼里却裹满了冰:「钱?你当年做了那样的事,你以为我会让你在这里安安稳稳待下去吗?你这样恶毒负心的女人,就该受尽这世间疾苦,这是你欠我的。」

他口中有明显的酒气,看清她眼泪的一刻,他低头狠狠咬在了她肩上。

感受到口中的腥甜,沈屿抬起头看着黎挽宁苍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头:「你也知道痛?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。」

他将她带回了沈家,阳光下,他当着她的面吻林之夏的唇。暗夜里,他让她在寒风里去给他们买避孕套,让她在隔壁房间听着他们情动时的本能。饭桌上,他让她将刚熬好的汤稳稳端在手里,然后他一勺勺,亲手喂林之夏。

等到放下碗时,她的手指已经被烫的血肉模糊。

林之夏皱了眉,她轻轻拉沈屿的袖子:「够了,放过挽宁吧。」

沈屿冷冷瞥了黎挽宁一眼,手轻轻抚上林之夏的头发:「放过?她当年有想过放过我吗?如果不是你到处借钱治好了我的腿,还陪着我东山再起,我根本撑不到今天。」

黎挽宁看到林之夏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,她想起什么,刚想开口,却被林之夏急匆匆打断:「阿屿,你说今天要带我去看婚礼场地的。」

沈屿站起身:「我去开车,等我。」

看到沈屿离开,林之夏才开口:「当年我没告诉他那些钱是你给的,你为了别人害的他家破人亡,你的钱他只会觉得脏,当年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,可是他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人,他现在已经接受我了,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面前,你以为你还能抢走他吗?」

脚步声越来越近,林之夏附在黎挽宁耳边轻轻开口:「这次,我不会输给你的。」

说完她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,捡起一片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背,然后流着眼泪,一副恳求的语气:「挽宁,是你先不要阿屿的,我没有抢走他。」

沈屿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,他捧着林之夏的手仔细看那道流血的伤口,眼里明晃晃的担心和温柔像一把刀,在黎挽宁心里搅。

再抬头看向她时,语气里都是怒火:「黎挽宁,刚才之夏还说让我放过你,没想到你竟然连她都要伤害,以前是我眼瞎,你以为同样的错误我还会再犯第二次吗?我嫌你脏。」

他一步步走过来,手用力按上了她的肩膀: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你就在这里好好忏悔吧。」

她没有反抗的力气,被他按跪在地上,茶杯碎片刺入膝盖,疼到意识模糊,她抬眼看到沈屿扶着林之夏上了楼:「走,我帮你上药。」

泪水终究夺眶,往事明明灭灭,在她的记忆里沉浮。

她想起那年沈屿从医院醒来的那天,看到她倚在沈野怀里,一向眼里藏着暖阳的少年满身都是颓然,字字泣血:「阿宁,为什么?为什么啊?」

而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,她面无表情,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:「我跟你在一起都是为了沈野,他想要沈氏集团,我帮他而已,也就你会当真,对了,你爸爸的签名是我拿到的,刹车也是我搞的,只是没想到你命大没死,不过你现在废人一个,活着跟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。」

沈野揽着她转身欲走时,沈屿挣扎着从床上跌下来,黎挽宁从来没见过沈屿脸上出现那样的神色,汗水混着泪水,却还是爬过来抓着她的袖子:「阿宁,你是骗我的对不对?不是你做的对不对?」

而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,只是用力的甩开了手。

她知道,只一眼,她就会溃不成军,就会演不下去,沈野是个恶魔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,她不敢赌。

失去了父亲,失去了公司,伤了腿,还被最爱的人背叛,她想,那年,他一定好痛。

黎挽宁抹了一把眼泪,好在一切都过去了,他重新站了起来,拿回了公司,身边也有了喜欢的人。

如果恨能让他好过一点,那就恨着吧,反正她已经快死了。

只是,她多想告诉他,她很想他,每一天,都很想他。

3.

「还没查到吗?那个U盘究竟是谁寄来的?一定要找到那个人。」

那个助他拿回沈氏并将沈野送进监狱的人,竟然消失的彻底。

沈屿捏着眉心边走边打电话,却在经过黎挽宁的房间时顿住了脚步。

她蜷缩在床上,手指和膝盖上都是血迹,连睡梦里都紧紧蹙着眉头。

他一步步走进去,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她的脸,当年他就是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蛊惑,交出了真心,然后一败涂地。

他恨不得杀了她,手指缓缓向下,掐上了她的脖颈,只要他微微用力,便可以为父亲和当年的自己报仇。

明明是那么彻骨的恨意,手却失去了力气,黎挽宁睡梦中似乎呢喃着什么,他不自觉弯下身去倾听。

他不知道此时的黎挽宁又一次在睡梦中回到了那个地狱,沈野贪婪的嗅着她的头发,冰凉的手在她身上游移:「黎挽宁,你说,明明我也姓沈,我也是他的孩子,为什么那个老东西眼里却从来只能看到沈屿一个人,当年是他欺负了我妈,提上裤子却不认账了,你说,凭什么呢?」

他又红着眼睛笑出声:「父债子偿,这是他欠我的,他的公司,他的女人,我都要,我见过你跟沈屿在一起时开心的样子,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笑啊,为什么啊?你笑啊,你说,你爱我,你说啊。」

那是个疯子,狠狠将她摔在地上,皮带,拳脚迎风而下:「说,你爱我,要不然我马上让沈屿死,他现在不过是个落水狗,说啊。」

「沈野,我,爱,你。」

梦境太痛苦,她挣扎着醒了过来,却撞进了沈屿冰冷的眼睛,他嘲讽开口:「你就这么爱他?爱到睡梦里都念着他的名字?」

手指掐上她的脖颈,她呼吸不上来,一口气卡在喉咙,却认命的闭上眼睛。

他松开手:「你想死?那太便宜你了,我要你痛苦的活着。」

他将满身伤痕的她粗暴的拖起来:「今天是我爸的忌日,你这个杀人凶手去他墓前磕头赎罪吧。」

别墅里温暖如春,外面却冰天雪地,他甚至没给她穿大衣的时间,就将她拖上了车。

墓碑前,黎挽宁跪在地上一下下机械的磕着头,直到额头血肉模糊,寒风呼啸,身上却感觉不到冷,不知道过了多久,直到沈屿陪林之夏回了车上。

黎之夏才起身跌跌撞撞朝另一个墓碑奔去,她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:「奶奶,我好想你啊。」

她抱着冰冷的墓碑痛哭失声,血水混着脸上的泪水滴在地上,已经分不清浊浅。

她多想回到过去啊,她可以一直做在奶奶和阿屿面前撒娇的小女孩。

她哽咽着嗓音:「奶奶,是不是我不乖,没有做到答应过你的事,所以你们都会离开我。」

她记得,从她小时候开始,奶奶就带她每三个月都必须去医院做全面体检,即使在临终前,还逼她发誓:「宁宁,答应我,无论有多重要的事,都要记得体检,你答应我。」

病床上的奶奶狠了心却老泪纵横:「你发誓,如果做不到,就永远失去沈屿。」

可是对不起啊,在沈野身边的那两年,她连自由都是奢望,唯一一次说了软话求沈野带她出去,也只是为找公司偷税的证据。

等到终于自由之后,医生已经给她判了死刑,胰腺癌晚期,药石罔效。

她恍然想起,这个病也是爷爷和爸爸的死因。

回去的路上,沈屿频频失神,不知道在想什么,眉头紧紧皱着,黎挽宁狼狈的坐在后排,却突然一个猛地急刹,她还没反应过来,车子已经侧翻了。

火势迅速蔓延,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本能,林之夏率先跑下了车,朝远方跑去。

黎挽宁浑身都在疼,脑子昏昏沉沉,可是她不敢睡,沈屿已经人事不省,前面的车门打不开,又没有趁手的工具,她一下一下,用拳头,用肩膀,用血肉之躯撞着车窗,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,硬生生将昏迷的沈屿拖了出来。

在汽车爆炸前,黎挽宁咬着牙,撑着瘦弱的身子,将沈屿一步步背到了安全的地方,才瘫倒在地上,任由意识被夺走。

4.

黎挽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,她拔掉手背的针头急匆匆下了床,她想知道沈屿有没有事。

她刚走到病房门外,就看到灰头土脸的林之夏流着泪倚靠在沈屿怀里。

而沈屿宠溺的擦去她的眼泪:「傻瓜,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,你这么瘦,是怎么背动我的?你说,我欠了你这么多,我该拿什么还呢?」

林之夏小心翼翼抬头:「我想和你真正的在一起,我想和你结婚,我真的好怕失去你,我更怕你心里还有挽宁。」

沈屿不知道想起什么,眼里闪过阴郁:「她这样爱慕虚荣又恶毒的女人,本来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,但当年的事我没有证据,我带她回来只是想报复她而已,你如果介意的话,我可以让她走,好不好?」

黎挽宁静静听着,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痛了,可沈屿一字字一句句,还是利刃般,将她的心扎的千疮百孔。

肚子传来熟悉的痛意,她回病房吞了止痛药,刚准备给肩膀抹药时,沈屿推门进来了。

看着她肩膀上青紫的痕迹,他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。质问的语气,却有隐隐的期待:「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来的,背我出来的人究竟是谁?」

黎挽宁躲避着他的目光,知道真相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,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就将错就错吧。

她故意扯出一抹轻浮的笑:「当然是林之夏那个蠢货啊,我又不傻,至于我身上的伤,你这么无趣的人是不会懂的,我身上的伤不止这里,还有好多呢,你要不要看看?」

她本是故意惹他生气,想让他赶紧离开这里,却不想他真的拉开了她的衣服,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,烟头的烫伤,交错的鞭伤,青紫的撞伤。

沈屿震惊转为怒气,他伸手狠狠掐住她的下颌:「黎挽宁,你玩的还真是花,你怎么就这么贱。」

深深呼了一口气,他又恢复了那个冰冷的样子,转身时却被黎挽初抓住了的袖子。

「你还想怎么样?」

「我需要钱。」

她需要钱,她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,一天比一天睡得多,她要买墓地,她还要买价格昂贵的止痛药。

他知道的,她有多怕痛。

「钱?好啊,七天之后,是我和之夏的订婚宴,你不是设计专业么?订婚宴就交给你。」

他没有回头,声音轻轻的,听不出情绪:「这件事办完,我会给你钱,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吧,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。」

听着关门声传来,伪装的情绪才崩溃,黎挽宁瘫软在地上,边笑边掉泪。

好啊,订婚宴交给她,让她亲眼见证他的幸福,让她亲手成全他的幸福。

然后,死生不见,她永远的,彻底的退出他的生命。

出院回到沈家那天,黎挽宁刚推开门,却在看见保姆怀里抱着的多宝时骤然湿了眼眶。

那是奶奶还在世时养的小狗,奶奶一直说,动物养久了是有感情的,她一直记得奶奶慈祥的眉眼:「宁宁啊,多宝是我亲手养的,如果我以后不在了,可以让它代替我陪着你,多宝多宝,希望我的宁宁可以福气多多,长命百岁。」

两年了,她回来后从来不敢问多宝的去向,却没想到沈屿一直养着它,只不过前几天是生病了被去了宠物医院。

多宝从保姆怀里跳下来,欢快的围着她跳来跳去,受了委屈般呜咽着。

她将它抱在怀里,用脸蹭着它雪白的毛发,久别重逢的一人一狗,欢喜的不知怎么才好。

林之夏走进来时,冷冷笑了一声,怨恨下藏着心虚:「黎挽宁,我跟阿屿马上就要订婚了,你还要继续赖在这里多久?」

黎挽宁放下多宝,平静看向她:「五天后,我拿到属于我的东西,我就会走。」

林之夏一步步走近来,把她逼在栏杆旁:「黎挽宁,你终究是输给我了。」

多宝似乎感受到了林之夏的恶意,它冲上前冲着林之夏狂吠不止。

林之夏正在气头上,狠狠一脚踹向它的肚子,黎挽宁眼睁睁看着多宝顺着楼梯滚了下去。

她胸口一窒,连滚带爬扑过去将它抱进怀里,多宝的头软软垂着,雪白的毛发已经被血染红。

它颤抖着身子在她怀里,伸出舌头安慰般舔着她的手。

看到停好车走进来的沈屿,黎挽宁抱着多宝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向他:「阿屿,救救多宝,它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份念想,求你,救它,还来得及的。」

放下所有傲骨和伪装,她喊他阿屿,卑微了所有,求他救救它。

沈屿从来没见过黎挽宁这种样子,脆弱的惹人……心疼,是的,心疼,虽然他不愿承认。

他刚想接过多宝,却听见林之夏娇呼一声,软软倒在了地上:「阿屿,我头好疼。」

5.

沈屿伸出来的手迅速收了回去,他匆匆上楼将倒在地上的林之夏抱起来:「之夏,没事的,我送你去医院。」

沈屿抱着林之夏经过黎挽宁时,被她拉住衣袖;「阿屿,求你送多宝去医院,它快不行了,求你。」

她皱缩着面孔,绝望的彻底,眼里却藏着一丝期盼。

林之夏却颤抖着身子,她往沈屿怀里靠了靠,满脸都是柔弱和惊恐:「阿屿,我怕,它刚才扑上来想咬我。」

沈屿再不犹豫,他抱着她匆匆而去,再没回头。

而多宝的身子,已渐渐冰冷,她瘫跪在地,不再流泪,只是用额头紧紧贴着它毛茸茸的头,一遍遍呢喃着:「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」

忽然,小腹传来剧痛,一口血就那样喷了出来,她想起医生曾经说过的话,癌症病人最忌讳情绪大悲大喜,否则,生存时间将缩短。

多好,她抽动嘴角,笑了出来。

沈屿陪着林之夏回来的时候,黎挽宁已经将多宝埋好了,她不吵不闹的坐在桌前画婚礼场地设计图。

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沈屿看着她苍白的侧脸,心里忽然很难受,那种类似疼痛的情绪。

他深深呼出一口气,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从胸中抹去。

黎挽宁低着头,将过往的感情都倾注在笔尖,她想起,沈屿曾经也揽着她,规划过两人的未来,那时候,少年眼里藏满了星辰:「阿宁,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场让你终身难忘的婚礼。」

而彼时的她,枕在他腿上:「都不重要,只要新郎是你就好了。」

而如今,早已物是人非,曾经的爱变成彻骨的恨,她命不久矣,而他,马上要成为别人的新郎。

一切准备就绪,订婚宴的前一天,黎挽宁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,拨通了沈屿的电话:「时间到了,你答应过我的东西呢。」

沈屿坐在办公桌,拿着文件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,闻言嘲讽开口:「我在公司等你,你来取吧,从此,我们就桥归桥,路归路。」

只是,黎挽宁没想到,会在离公司不远处遇见沈野,他穿了一身黑衣隐在黑暗里,黎挽宁心里一惊,她很怕他,却还是忍着恐惧走过去:「你不是在监狱里吗?你来这里干什么?」

那人笑出声,一把抓过她:「你有能耐将我送进监狱,怎么我就没能耐逃出来吗?」

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,慢悠悠转着:「不过没什么所谓了,我玩够了,不想玩了,但是我这样的烂人要死,也得找一个垫背的。」

看见不远处的沈屿拿着文件袋出来时,沈野轻轻笑了声,眼里都是癫狂:「黎挽宁,你为他做了这么多,但是听说他要娶别人了,不如,我帮你报仇好不好?我杀了他好不好?」

黎挽宁煞白了脸,她想大叫,却被沈野捂住了口拖进了不远处的草丛,他一耳光扇在她脸上:「贱人,你敢坏我的好事?」

黎挽宁胡乱踢打,沈野几乎控制不住她,挣扎间,手中的刀划上了黎挽宁的脖颈,血喷涌而出,沈野僵硬在原地,他慌乱捂上黎挽宁的脖子,眼里竟然都是泪光,却又笑出声:「黎挽宁,别怕,等我杀了他,我就来陪你,黎挽宁,你,你等着我。」

他转身欲走,却被黎挽宁死死拖住腿,动弹不得,黎挽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直到看到不远处的沈屿脸上染上不耐烦和恼怒,直到看到他上了车,才卸下了最后的力气,手无力的垂落。

意识模糊前,她想,她努力了这么久,却终究没有陪在奶奶身边,不知道,另一个世界,会不会黑……

6.

沈屿拿着钱回到家,却并没有看到黎挽宁,只有门外一个小小的行李箱。

第二天就是他和林之夏的订婚宴了,他坐在客厅里,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,满脑子却都是黎挽宁的身影。

她的泪眼,她抱着多宝时的祈求,她脸上隐忍的痛意。

她是他的仇人,当年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凡尘,而凶手是自己最爱的人,是她亲口承认的。

那段至黑至暗的时间,他拖着残腿抱着拐杖看到的是新闻里她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,恨意铺天盖地,将他啃食殆尽。

可后来,那个餐厅,看着她凄惶的眼睛,看着那个即将落在她瘦弱身躯上的拳头,心头却是不忍。

他恨自己的不忍,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,也对不起曾经的自己,更对不起一路陪着他的之夏。

他将她带回家折磨她,可每次,那些痛苦都加倍在他心头凌迟。

他认了,他放过她,从此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,只是,看着她空荡荡的房间,为何,他的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疼。

他冲了个凉水澡,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,睁着眼直到天明。

天亮了,还是没有黎挽宁的消息,他恍惚起身洗漱。

订婚宴上,林之夏一身洁白高定礼服,漂亮的不像话,但吸引了沈屿目光的却是宴会的布置。

他抬眼看去,明明没来过这里,却熟悉的心惊,他想起,原来这是他和黎挽宁当年曾一起描画过的未来。

他大病初愈,又一夜未睡,看着林之夏的脸,心底却有点恍惚,他想起当年的黎挽宁扎着马尾,笑得恣意:「阿屿,你要是违背了誓言,娶了别的女人,我就离开你,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。」

思绪乱飞,撞的心口生疼,他牵着林之夏的手,手却颤抖起来,那枚订婚戒指始终没套进她的无名指。

他放下手,看着林之夏,眉间染了愧疚:「对不起,我尝试了很久,但是真的没办法,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帮助,钱,或者公司的股份,我会补偿你,对不起。」

林之夏眼中流出眼泪:「阿屿,你不能这么对我,我是真心爱你的。」

沈屿看着她:「之夏,你明白的,我们之间本来就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,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的。」

林之夏拉住他的袖子:「是不是因为黎挽宁?」

看沈屿没否认,林之夏焦急开口:「阿屿,是不是黎挽宁跟你说了什么,是不是她说当初的钱是她给的,是不是她说那天把你从车里背出来的人是她?」

这是她期待了好几年的场景,却被黎挽宁毁了,她眼里都是不甘和恨意,语无伦次:「你别信她,那都是她的计谋,当初是她抛弃你的,这点小恩小惠都是她的计谋,你别信她。」

沈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,她抓住她的肩膀:「你说什么?」

竟然真的是她救了他,那她那天为何要否认?

他皱着眉,满脑子都是理不清的疑惑,正在这时,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「沈总,查到了,当初将U盘寄来的人是黎挽宁。」

脑中轰鸣一声,他狠狠倒退了一步,手扶着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。

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,有警察直奔他而来:「沈先生,有一桩命案,凶手说见了你才愿意开口,请你配合一下。」

沈屿在接连的事情中还没回过神,他捏住眉心:「谁?」

警察的嘴一开一合:「死者叫,黎挽宁。」

7.

沈屿是被两个警察搀扶着从警车上走下来的,他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
直到案发现场,白布掀开,露出那张熟悉的脸,她喜欢穿白衣,只是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。

明明,明明昨晚她还在向他要钱,他手指狠狠的掐进掌心,一点都不疼,那,大概是梦,他这样想。

却被一阵笑声打断,他抬头与戴着手铐的沈野四目相对。

「沈总,不好意思啊,搅了你的订婚宴。」

「只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,昨晚本来该死的人是你,若不是她发现我拖住我,今天躺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了。」

沈屿走向他,脸色苍白到极致,连嘴唇都失了血色,眼睛空洞的像木偶:「为什么?她为了你做了那么多?」

沈屿眼里却都是戏谑:「为了我?蠢货,她明明是为了你啊,她跟你是一样的蠢货,我只不过告诉她,她不愿意陪着我的话,我就会杀了你,她就乖乖听话了呢,怎样,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如何?可是,都是假的呢,蠢货。」

「你爸那个该死的老东西,当初不管我妈,以为把我接回来给我口饭,我就会感恩戴德吗?他的死,我又怎么会假他人之手呢?只是啊只是,你的女人,滋味确实不错呢,只是,她在床上哭着求我不要伤害你时,你当时在干嘛呢?是不是恨不得她死?」

一字一句,将沈屿的心刺得鲜血淋漓,原来,这才是真相吗?

心脏已经感觉不到痛意,一片虚无,只是呼吸变得困难,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,口中一片腥甜。

他愣愣低头看着黎挽宁仿若睡着的尸体,脊梁一瞬间弯了下去。

他跪坐在她面前,手轻轻抚上她的脸:「宁宁,别睡了,我们回家。」

他说着,嘴角有血溢出来,一滴滴落下来,跟她衣服上的血融合在一起。

他笑着倒在她身边,看着警察和医生惊慌上前,沈野在身旁收敛了笑意,他怔怔盯着黎挽宁,低声开口:「久处黑暗的人,是不应该照太阳的,太阳太暖太好了,好到让人想摘下来,藏起来,甚至杀死。」

「黎挽宁,抱歉,但,我不后悔。」

8.

沈屿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,打开了黎挽宁的行李箱。

几件贴身衣物,零碎的纸币,一张病历单。

发黄的纸张,熟悉的字体,尘封的真相向沈屿倾涌而来,几乎将他毁灭。

【今天在医院,阿屿抓着我的袖子求我,我差点没控制住说出真相,如果阿屿真的有事,我想我是不愿意独活的,但是我想让他好好的,所以,只能按照沈野那个恶魔说的那样伤害他,他的腿好像伤的很严重,那些钱应该够了吧,老天保佑,他一定要好起来。】

【对不起阿屿,我觉得自己好脏,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,我不想陪沈野的,可是他拿你威胁我,我不怕他打我,可是我怕你有事。】

【阿屿,我好想你,这里是地狱,我今天主动吻了他,你也一定会讨厌这样的我吧,可是我不主动示弱,他根本不愿意带我去公司,我听见了他打电话,我想去找证据。】

【阿屿,他终于被抓了,你总是说我胆小,可是你看我好厉害对不对,我想去找你,可是我生病了,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,我想了想,还是觉得不打扰你比较好,你幸福就好。】

【什么鬼,死也死不起?墓地竟然那么贵,其实我很怕死的,我想在奶奶身边,赚钱而已嘛,难不倒我的。】

【阿屿大概是真的喜欢之夏,我该祝福的,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。】

……

每一张上面都混着清晰的泪痕,将沈屿的心搅得支离破碎。

原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,她在那个魔鬼身边被折磨了那么久,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,可是他又是怎么对她的?

他自诩爱极了她,却根本没有相信过她。

他想起她肩膀上的青紫的压痕,那是为了救他,他想起他背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,那,也是为了他。

情绪全堵在胸口,他几乎喘不过气,眼睛成了唯一的出口,眼泪一滴滴争先恐后涌了出来。

然后一发不可收拾,他皱缩着面孔,将那本日记紧紧捂在心口,哽咽痛哭,一句句:「阿宁,阿宁……」

他感同身受她的痛苦,可是,隔着时差,隔着生死。

9.

沈屿买下了黎挽宁看好的那个墓地,他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,眉间散去孤寒,也添了一抹暖。

林之夏不知何时来了,她从身后轻轻揽着他:「阿屿,节哀,挽宁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,我们重新开始,我是她最好的朋友,我会代替她陪着你。」

沈屿转身,冰冷了面孔。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卡递给她:「这些就当还你那些年的照顾,至于其他的,抱歉,我此生,都不会再爱别人。」

转身之时,他又加了一句:「你以后还是别再来这里了,宁宁她不会想见你的,朋友这个称呼,你也不配。」

沈屿回了公司,更加卖力努力的工作,他迅速培养新人,让公司步入正轨,然后将自己名下的财产散了大半,捐向了贫困山区。

三个月后,春暖花开,在黎挽宁的生日那天,他买了很大的一束花去看她。

他开着车上了高速,副驾上是黎挽宁最爱的栀子花。

一百八十码的速度,他松开了白色衬衣下的手。

远方,似乎驶来了什么,他闭上眼睛微笑着,那么从容。

他的宁宁是个小气的姑娘,如果迟到了,一定会念叨很久的。

她曾说过的,尤其是道歉这样的事情,迟到更是大忌。

不过几秒钟,天旋地转,一片刺目的红,打散在车窗。

他再睁开眼睛时,终于看到了她,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。

山水温柔,一如初见。

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01:37:47